第二0九章 众叛亲离-《家父唐高祖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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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关谨也深深地叹了口气,眼神复杂地望向远处宫墙的飞檐,沉默片刻,才低声道:“曹大人心系社稷,肝脑涂地,然……然大厦将倾,独木难支。你我……又能如何?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,带着一种决绝的疏离,“不瞒曹大人,在下……已决意辞官归隐,不日即将启程,返回陇西故里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!”曹珍浑身剧震,猛地抓住关谨的手臂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,“关大人!您……您也要走?!”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,随即又强压下去,充满了悲凉,“想当年追随皇上起事的老兄弟,死的死,散的散……如今这朝堂之上,能说句真话、念着旧情的,除了您,就只剩下我这把老骨头了!您……您若也抽身离去,这森森殿堂,岂非只留我一人形影相吊,孤掌难鸣?”

    关谨反手轻轻地拍了拍曹珍抓着自己手臂的手,那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。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无奈:“曹兄……在下此举,亦是情非得已,实属无奈啊!皇上……已非当年英主。他日益昏聩,宠信谢统师等隋室旧臣,猜忌我等旧部。梁硕……梁硕的下场,殷鉴不远!愚弟若不趁此时急流勇退,只怕……只怕明日阶下囚,便是你我!甚至……身首异处,亦未可知啊!”他提到梁硕的名字时,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恐惧。

    梁硕……那个曾与李轨并肩作战,最终却因直言获罪,被鸩杀于府邸的名字,像一把冰冷的匕首,瞬间刺穿了曹珍心中最后一丝侥幸。他抓着关谨的手,无力地松开了。所有的愤怒、不甘、劝谏,都在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,化为死寂的沉默。他嘴唇翕动了几下,却最终一个字也未能吐出,只是怔怔地望着关瑾,眼中最后的光芒也黯淡下去。

    关谨看着老友瞬间苍老灰败的面容,眼中亦有不忍,他再次郑重拱手,声音带着诀别的沉重:“曹兄……珍重!世事艰难,宦海凶险,万望……好自为之!告辞!”说罢,他决然转身,步履匆匆地沿着宫道离去,再未回头。玄色的背影在长长的宫墙夹道中,显得那么渺小,又那么决绝,很快便消失在朱红宫墙的拐角处。

    曹珍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寂寥的宫阶之上。晨风掠过,带着隆冬的寒意,卷起几片枯败的落叶,在他脚边打着旋儿。头顶是辉煌依旧的琉璃瓦,眼前是森严冰冷的宫殿。他望着关谨身影消失的方向,又缓缓抬头,望向那高踞于九重丹陛之上的、紧闭的殿门。一种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和王朝末路的悲凉,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他彻底淹没。他久久地伫立着,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,最终,那积压了太多沉重、太多无望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,从喉间挤出一声悠长而沉重、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的叹息。

    “唉……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这叹息声在空旷的宫前广场上飘散开去,微弱得如同垂死的呜咽,转瞬便被风扯得粉碎,不留一丝痕迹。

    春风送暖,万物复苏。沉寂了一冬的山岭仿佛被无形的画笔点染,翠色欲流的丛林间,一簇簇或嫣红、或姹紫的野花倔强地绽放,星星点点,随风摇曳,向世界宣告着春的讯息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的清香。

    然而,就在这幅生机盎然的画卷之中,崎岖的山谷小径上,一支商队正艰难跋涉。这支约莫两百人的队伍,混杂着百十匹负重前行的骡马和骆驼,它们粗重的喘息声与蹄铁磕碰碎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,在山野间回响——一百二十匹骡马驮着青盐布匹,三十峰骆驼背上的藤箱里,黄铜锁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
    队伍中的客商多是些风尘仆仆、神情警惕的精壮汉子,许多人腰间挎刀,背负弓弩,行走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两侧陡峭的山崖。在这群粗犷的身影中,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格外醒目。他生得眉目俊朗,即便沾染了旅途的风霜,一身剪裁考究的锦袍和胯下照夜玉狮子,依然昭示着他不凡的身份——像是一位落难或远行的贵族公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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